6.

叶修趴在床边，睡不着了，盯着看旁边人的睡颜总觉得不太好，便盯着床头灯看。角落最容易积灰，一层盖掉一层，灯罩里面有细细的灰尘，阴暗中看不清楚，一口气吹出去，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断掉一瞬间的呼吸。空气不好，还有残余的酒气，是臭的，叶修凑近去闻韩文清，混合到一起的味道，并不怀念却还是会想起来，气味果然是容易记住的，一次次地加深印象。

叶修任自己想别的事情，成年人的思考不单单只有这些，总有别的很多东西可以填满空下来的时间。工作上的事情，没结掉的案子，保险柜中的卷宗，没送到案管处归档的案子，就要开的会议，家里的担心，就要来访的双胞胎弟弟，自己的日常生活或许还有别的事情，总之会有一些事情可以让人想起来就会面如土色。

似乎没有眼前人可爱，但是却更难以应付，所以叶修收拾好自己就走了。

不回头看一眼，门合上的瞬间，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透出深刻的黑，外面应该是刺眼的阳光。

车中的气味也应该散尽了，车行再走一趟，痕迹就会彻底消失了，人也是一样，洗澡之后，痕迹全无，体内的疲惫感不断提醒身后的酒店，乱来的一夜。

叶秋说了会来，叶修放了车在店里清洗，拿了钱包慢悠悠地晃去了商场一层的超市。叶秋要用什么东西，其实都很简单，有就可以，没有就用自己的。想到空荡荡的冰箱，叶修又挑了水果和牛奶。

身体还是有点不舒服，没有力气，叶修提着买来的东西走出来。云朵整块飘走了，太阳又升高了一些，从阴暗走到明亮，眩晕感从脚底升腾起来。

车里彻底没了昨晚的味道，两个人的酒味还有此前的各种味道一起，换成了新的香氛。叶修走进店里去挑了新的坐垫，整个座位全部换了，素色的换成黑色。承载的记忆并没有很多，心惊胆战地滚成一团，找到避人的地方。仅此而已，又不是，那到底在怀念什么呢？

你在的时候，都会怀念，何况现在。

但是，不能说。

“除了开水，我就只能喝你买的牛奶咯。”

叶秋按照叶修给的地址找了过来，本来他是相信哥哥的自理能力的，当他打开冰箱的时候就皱了眉，盯着烧开水的叶修沉思了片刻。

面沉如水，叶秋都看得出来的疲惫，即便只有几个瞬间。

“泡点水你喝？我买的是你经常喝的牛奶啊，不喜欢吗？枉费我一番好意从超市扛回来那么大一桶。”手臂张开划了一个弧形表示“那么大”。

叶修从厨房翻出自己的杯子，洗了洗，泡了花茶。叶秋闻着味儿凑过来看，顺便在厨房转了一圈，太符合单身标准，他都懒得开口再说什么。

说了很多事情，两个人的工作关系不大，说出来都是新鲜，但是又相互不了解，各说各的。叶秋只在这里待这个周末，明天有工作要出门，想到好久不见，不打算到处走了。

不太开火的厨房，看一眼就明了。叶修开车带叶秋到刚才买东西的商场去吃饭，推荐了几个地方让他选。选不出来，停车的时候两个人猜拳决定了。

叶秋摆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的样子，叶修就去打他的脑袋。长得相似的两个人，一个商务一个随意，都很显眼，打闹起来又像小孩子。

周末的人流在夏天里是滚烫的，穿过去人就热了起来，汗水毫不保留黏湿衣衫。叶秋笔直走在前面开路，回头去看才发现叶修不在身后跟着，被拉手一起走的走情侣隔开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叶修笑着赶上来就被他拉住了手腕。

“你说这是你的地盘，却要我带路，什么道理？”

“可能你拿着一个旗子就更像导游了。”

“嘁！”

缺少很多东西，用叶秋的话来说，叶修现在住的地方不像是个正常人住的，此话一说，并表示不接受任何反驳。

“多正常啊，我都还可以叫人来。”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在商场逛，叶修拎着东西跟在叶导游后面转来转去，四下乱看，真的就像是被导游带来购物的游客。

叶秋进了一家茶叶店，回头去看叶修，四连问：“带人？谁？去你那里？干嘛？”

叶修靠着门框侧身进了店里，耸了耸肩膀：“就是有那么个人，同事什么的。”

是啊，同事啊，瞒着所有人上床的同事。

叶修捻起桌面上的茶叶杆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向那边还在挑选的叶秋道：“别看了，我要这个就行了。”

叶修顺手买了本地的特产，虽然说不上是“特”，至少产地是本地。叶秋看自己哥哥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最终把人带到店里，裁两套正经的正装。

“我看了你的制服，量产的东西，除了红色的徽章，一无是处。”

“告你哦。”

叶秋选好了样式，叶修在里间张手叉腿地被量了一通，出来却没有看到叶秋，看到消息才知道人去了一层的咖啡店。

普通的社交场所，不是很吵闹的咖啡店。叶秋坐在窗边，叶修看到了，在门口却顿住了脚步，不是很想进去。

因为，他看见了——韩文清在点餐，对面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士。

心不在焉太明显，叶秋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叶修回复地精神奕奕，每个字都像是带了鲜艳的色彩。

避开了视线，叶修仍然感觉到韩文清追过来的视线。

一点都不可爱了，此时此刻。

回到家，叶修换了衣服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很认真地在看，声音，颜色全部包括进来了，充斥所有的感官，闻到了味道，叶秋在试新茶。

哪里还有空间去想另外一个人，去掉一个人的痕迹就更简单了，不想就好了。

方锐和群里两位女士开始了剧情的讨论，到了什么地步，叶修回复了一句，发现不对，早已不是之前的那一部。

叶修砸出去一个红包，三个，自己先抢了一个，方锐没有拿到，发了一堆气哼哼的表情。

“记仇！”

“难道不是默认没有你的。”

楚云秀提到了开会的事情，主要围绕的主题是到了之后去哪里玩，报销的食宿能不能在限定金额范围内再升一级，酒店有没有额外的服务可以提供。

“明晚的酒会你去吗？”叶秋将煮好的新茶端了过来，刚买的茶点也已经装好盘了。

叶修一边伸手去够盘子一边说：“什么酒会，我去做什么？吃饭，我又不能喝酒。”

叶秋配合叶修把盘子放低了一些凑到他手边，略带嫌弃地说：“对，吃饭。”

叶修表示吃饭可以，应酬一般也行，但是别喝酒，周一要上班，手上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自己呢。两个人互相表示对方日理万机，投身小康社会的建设之中无法自拔。

“有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女的。”

狗血进行到底，我爱狗血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