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个废话体流水账

重逢之拿什么追回你我的宝贝（这个是标题才对）

道听途说不要认真哈

 

每逢合议庭一起吃饭，冯宪君庭长总要关心一下自己手下小辈书记员的婚姻大事。而书记员叶修最后的结论永远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还没有解决呢，谈什么恋爱。”

私下里叶修和黄少天亲切地称呼自己的庭长为老冯，几年的老冯叫下来，眼见的老冯更加中老年化了。黄少天比叶修晚了一年考进来的，分到刑一庭的时候，还是满脸的好奇。冯庭长心疼孩子,怕他刚一进来不习惯工作节奏，将黄少天拉进群里之后，就督促叶修尽快带他适应适应。

经过几个月的互相了解之后，在叶修看到黄少天将兵乓球拍飞在老冯脑袋上时，叶修快步走到蹦跳的人身边把他带着偏转了身子。耳边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冯庭长全方位无死角的叫唤：“哪个倒霉孩子，兵乓球不要了！”

院里几个喜欢运动的前辈，在停车场一侧的空地上摆了几张球桌，午休时候，打球的看球的总能来一些人。不太忙的时候，黄少天就经常拖着叶修过来。本来是想劝说他锻炼锻炼，无奈此人冥顽不化还一副要睡倒在球台的样子，黄少天不放弃不抛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叶修答应跟过来围观，偶尔弯下腰帮忙拣一些到了脚边的球。

“老叶你拽我干嘛，我去找老冯把球要过来，那球可是今天才买的，还没有拍扁。”黄少天不明所以被拖着走了两步，还不住回头看着被老冯捏在手里的球，想伸手招呼老冯丢过来，被叶修一把拽了下来。

“老冯的假发都要被你打偏了，你还找他要球。”叶修说完就放开了黄少天，找了个柱子靠了上去。

没承想黄少天当了真，一脸惊讶地小声问：“老冯除了每天要救心丸之外，头还秃了吗？我没看出来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叶修：“不……”

哎，算了，就让他误会下去吧。

 

下午，老冯通知了几个人到小会议室开个会。叶修大概猜到了会议的主旨，最近缺了个速录，现在需要抓紧时间速成一个出来。之前速录的一个姐姐是个高龄产妇，提前回家休产假了。上周，开庭排期出来之后，就出了问题，一直搭配的速录突然换了，节奏有点不对。黄少天来之前，老冯寻思着让叶修去做速录，无奈助理的事情也多，就罢了。黄少天来了之后，老冯和叶修都发现了这个小年轻兴许有速录的潜质——话多且频率快不重样，年轻还好学，上手速度快。

“少天，你这周就去速录组那边，学成了之后回来，还是和叶修搭着干活。你们看都成吗？”老冯坐在头上，举着自己的大型玻璃杯看了看左右坐着的小年轻们。

“我看成。”叶修抬头说道。

黄少天少有的只哼哼了两声，坐得不舒服一样扭了扭腰，摆了摆头，几根呆毛跟着晃了晃，不住地盯着老冯的头顶。

叶修眼神示意老冯“快点夸一夸”。

老冯得到暗示，忽略了黄少天看过来的眼神，轻轻咳了一声：“我看你们几个啊，就少天最行。你看叶修，好吃懒做的，和那个内勤的方锐混在一起，没个大人样，方锐也是一点就炸，天天和你对讲相声。少天来做速录，我开庭都能少操点心，那药都能省了不止一瓶。”

叶修心道：这行了，老冯，捧一踩俩，亏得方锐出去没上来开会，要不真得让老冯买了假发。

黄少天接了圣旨，就拉着叶修一起跪安了。

“老叶，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很累啊，老冯开庭那么啰嗦。”黄少天挠了挠头，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前辈。

你还觉得老冯啰嗦。

叶修望天，不，没有天，天花板。头顶的空调吹出来了阵阵凉风，叶修看到黄少天的头发被吹得东倒西歪。

 

方锐打电话了，方锐又打电话了。

内勤的方锐因为和叶修两人的相声说得远近闻名的，经常放弃打电话直接跑过来说段相声，顺便把事情交代了，一层楼，二十六个阶梯，远近都是友爱的距离。分过来的案子，案卷只有几本的时候，方锐自己就给搬过来了，不耽误相声表演，多了就会直接打电话。

“老叶，拉个车子来吧。”

“等一会儿啊。”叶修抬手示意黄少天闭嘴，把电话夹在脖子上，双手忙着给黄少天找他那催命要的证据卷。

“公诉人是谁？什么案子？”叶修多问了两句心里有点谱。

站在旁边分卷的实习生看着方锐一脸的高深莫测又带点幸灾乐祸。

“我没细看公诉人是哪个，卷头写的是故意杀人。”

叶修应了等会就下去把卷宗拖上来，末了还让方锐帮他留意一下新来的实习生，看着机灵的分过来一个。

黄少天拿到了证据卷，看叶修起身出去，也跟着去了。

“跟着我干嘛？不写案子了？”叶修指了指黄少天的位置，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休息一下啊，老冯让我明天就去跟着速录学，我下去找着人先问候一声。”黄少天走到前面开了楼梯道的门。

两个人的相声再加上黄少天一个毁天灭地的单口，楼下可能会开个集市。

叶修到楼下随手拽了个内勤的小推车，开始搬卷宗，方锐和黄少天在旁边聊得天昏地暗。旁边有人在带着实习生走手续，几个一本正经的小年轻站在内勤办公室门边上等着方锐出去发证件。

方锐拿着一沓出入证和黄少天才聊到上次休假去了哪里，大有把下次休假的计划都顺手安排了，旁边还来了几个听热闹的。叶修整理卷宗没工夫和他对词，这下黄少天不用单口了。

“方锐你再看看这卷，省着点聊。” 

叶修拿过方锐手里的证件，指了指门外等着的那群小年轻。

“哦，你拿去给他们吧，有照片。”

叶修对着名字叫了一遍，来人领了证件都道了声谢，只有一个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叶修记得刚才看到的名字，什么帆，又看了一眼对面小孩脖子上的出入证——乔一帆。

“好啊，和那位方锐大大说一声，你跟我上楼吧。”叶修回身指了指方锐。

乔一帆从方锐手里接过了堆好卷宗的车，刚要出门去找提前去按电梯的叶修，就听到方锐在后面喊了一句“提醒叶修仔细看看公诉人”。

乔一帆回了一句：“会的。”

叶修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红字慢慢上来，听到叽里咕噜的车轱辘声，冲乔一帆招了招手。

 

叶修安排了乔一帆的座位，找了些事情给他做，自己就开始翻看新拿上来案子。

邻里纠纷的故意杀人，被告四人，其中三个有别的案底，所以案卷才那么多。叶修翻过来起诉书看了一眼公诉人——韩文清。

看到人名的一瞬间，叶修手里的铅笔尖折断在便签纸上，粉红色的纸上，有粉末的一点点黑点，折断的笔尖飞到了键盘上，陷到了空隙里。

不会这么巧吧。

叶修还在愣着，乔一帆走了过来。

“叶哥，方锐哥让我提醒你仔细看看公诉人。”

叶修应了一声，再不说话。在乔一帆看来面前的人是在认真看案卷，其实叶修晃了一会儿神，天马行空地想了个遍，最终决定忘却前尘往事，努力解决人民内部矛盾。

快到下班时候，方锐上来了一趟，叶修忙着整理出来一个文书，没工夫搭理他。方锐自作主张和叶修约好了去叶修家里吃饭，生怕叶修听不见，在别人问他下班干嘛的时候，歪着身子对着叶修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叶修请我去他家吃饭”。

叶修站在打印机前面，冲着方锐举了举自己手里刚打印好的一沓文书。

下班之后，叶修直接走了，知道方锐肯定先走一步，指不定现在就拎着菜在家门口逗对门的猫呢。

 

西红柿炒蛋在方锐的督导监察下多放了一个鸡蛋，又说不够红指挥叶修淋了一回番茄酱，排骨老了也糊了，米饭干了，青菜心卷了边。

两个人的手艺都是厨房杀手，方锐还是坚持要好好吃饭。偶尔叶修跟着老冯出差，方锐都要把那段××电视剧里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调出来恶心大家一把。叶修觉得这样也好，房间里至少有点烟火气。

吃饱喝足的两个人坐在地毯上对着吵吵嚷嚷的电视机发了一会儿呆，桌子上的空啤酒瓶横七竖八，基本都是方锐喝的，叶修是众所周知的一杯倒。对门一家人今天出门玩，托了叶修照顾一天还没成年的小猫。叶修买的二手房，前房主装修时候在门上开了一个两指宽的门洞，给宠物用的。叶修回来的时候，方锐正扒着门和屋里嗷嗷叫的小猫跨物种对话。现在，小猫在两个人腿边绕来绕去，毛茸茸的尾巴蹭到手臂上，勾一勾又跑到别处玩了。

“你们当时是因为什么分手？”方锐捉住猫尾巴从屁股捋到尾巴尖，小猫被揪住尾巴躺倒就四肢乱抓。

叶修低头看着小猫蹬来蹬去地想要摆脱方锐，地毯上又多了一层猫毛。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起够了吧。”

方锐放了小猫去看叶修，回答完问题的叶修垂下脑袋，一下一下地捏自己身上粘的毛，头发遮住了一点眼睛，喝了点酒耳朵有点红。

方锐是一年前调到这边工作的，叶修去接了他。方锐那个时候才知道他和韩文清分开了，而且现在韩文清不在这个城市。叶修当时就只是说分手了，再没有说其他。方锐有时候觉得叶修是有点累的，但是只要见到他又觉得生龙活虎，火力全开的。同是天涯老光棍的你忧我怜，叶修不说方锐也不再问。

今天分案子，方锐看到公诉人时候，就打电话问了检察院的同学。韩文清是今年刚过来的检察官，之前是做律师的。方锐差点就找人要照片看了，最终还是冷静了回来，只是说奇怪没怎么见过，所以问问。

 

时间平铺直叙地过，电话铃声定时定点地响。黄少天学成归来，一副将军披甲的模样继续叽叽喳喳，方锐还是噼里啪啦地在捧哏和逗哏之间随意转换，乔一帆上手了工作，叶修觉得自己轻松了一些，多了时间和方锐一起研究制霸刑一庭的拿手菜。

方锐把开庭排期打印好拿给叶修，相声不说就走了。

叶修跟着老冯的这几个案子都排好了，最近的就是两周后的故意杀人那个案子，公诉人是韩文清。

叶修叫了乔一帆过来，告诉他一些工作流程，自己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喝了半杯水。水里泡了点东西，黄少天带过来的，说话多的人大概用得上。叶修点开通讯录，看着公诉一处的名单，韩文清，赫然在列。

叶修本来是想要乔一帆打电话给公诉人协调开庭时间，喝完了半杯亮嗓子的水，觉得自己基本上是黄少天附体了，能够荡平人间万事。

于是，连拨了三遍电话，没有人接。白白耗费了那么多心力与来自于黄少天的加持。方锐又跑了上来，他知道叶修会打电话确认开庭时间，踩着点地来了。

叶修忙着校对文书，方锐觉得老同志校对文书也可以顺便聊个闲天。

“怎么样？”方锐睁大双眼，趴在叶修桌子上，加上一双大脚，身子弓成了一个横折钩。

叶修嫌他的胳膊盖住了自己正在看的卷宗，胳膊肘杵了一下方锐的胳膊，放下笔，调动出全身所有的真诚答道：“没人接。”

方锐眼中闪现出来的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把自己拽直了“哦”了一声走了。

叶修再一次拿起笔，三秒钟后，方锐复返：“你也别那样。”

叶修：“……”

我哪样了？

后来叶修又打了一次通讯录中的手机号码，还是无人接听，猜到或许在休假，不会接工作电话，就罢了。

“先这样吧，就放着吧。”叶修心里对自己说。

 

周一一早，叶修和黄少天换好制服去看守所提讯故意杀人案的被告人，顺便帮几个人带一些要送达的文书。夏季的制服是浅浅的蓝色，半袖的衬衣胸口上别着红红的徽章。这块小小的徽章，黄少天一遍一遍地掉，不厌其烦地到处借，最后叶修帮他在网上买了一堆回来。庭里需要用的章子都在内勤方锐那里，乔一帆帮着盖了一些文件，拿上来给叶修也带来了方锐的问候。

“看守所旁边的红豆、绿豆酥饼记得多带一些。”来自嗷嗷待哺的内勤方锐

方锐怕乔一帆模仿不来自己，语音和文字又各发了一份给叶修。

黄少天坐在副驾驶和司机聊天，两个人叽里咕噜地侃了一通，成功把后座叶修的瞌睡叫了出来。到了看守所，黄少天拉开后座的门把他拖了出来。

“老叶，醒醒！周末又干什么男盗女娼的事了吧，困成这个鬼样子。”黄少天不满意叶修一步三晃还眯着眼的人民公仆样子，扶着肩膀把人差点摇散架。

“盗什么娼什么，打游戏了。”

黄少天拽过叶修递过来的证件去排队换证，周一，来的人有点多，前面站了几个人。

黄少天换好证就招呼在旁边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人：“老叶，好了好了，来吧！”

叶修甩了甩头站起来，看到了走在黄少天前面的人，愣了愣神。

黄少天见他发愣，多走了两步喊：“叶修大哥，你快点呀。”

站在前面的人，停下来动作，跟着黄少天的方向看了看。

叶修看到了韩文清的正面，隔着几米的距离几乎面对面。

两年的时间全都挤压在了身边，发型、衣着、眼神、气场都似乎是变了模样，细看其实还是初时印象中的人。

韩文清眼神暗了暗快步走了过来，在他前面的黄少天被挡在了身后。

叶修看着他就那么一往无前地走了过来，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先开口打招呼。不过，叶修心理斗争只有一个回，还有合呢，心里的两个小人还没有打起来，韩文清就开口讲话了。

“又见面了。”

哪里来的又，如果是两年前难道不是好久不见。叶修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心声。

黄少天跟了上来，看了看两个人道：“韩检也过来提人吗？刚前面隔了个人没认出来，我和老叶来提个人顺便送点东西，你俩聊啥呢？要不一起进去。”

这一番话真是省了好多寒暄，叶修心底暗暗感谢了黄少天一回。黄少天偶尔一次被借出去速录，就是韩文清出庭坐公诉席的那次。开庭一天，中午几个人就一起在二楼食堂吃了饭。黄少天估计那天敲了一天的键盘，话难得的少了很多。而那天老冯有一个庭要开，叶修刚好被派去临市出差，方锐帮着做完了庭前准备。

黄少天打头，叶修和韩文清一前一后跟着走。其实路很宽，有的地方是可以并肩走的，但是每隔一段刷卡的地方只能一人通过。韩文清两次试图走到前面，都被刷卡给拦住了，只能跟在后面走。

叶修要去C区，韩文清要去B区。在分开走的岔道口，叶修想起来开庭通知的事情，就直接问了他：“邻居故意杀人的那个案子，下周五开庭，你的时间排的开吧。要是合适，回去我就直接给你发通知书了。”

韩文清不知道在想什么，话听了一半才反应过来。

“哦，下周五，好，你发吧。”

黄少天已经走到了走廊中间，看到叶修还停在原地，就站着等了一会儿，和旁边闲着的狱警小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韩文清也挥手让跟着他一起来的人先走了，他想和叶修说点什么，很明显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

“好，那到时候见。”叶修说完就转身走了。

 

叶修和黄少天换了证就上了车，车开出了门，叶修一拍黄少天大腿，想起了嗷嗷待哺的方锐。

“师傅麻烦前面路口停一下车，等我一会儿。”

叶修推开车门下车，一脚踩在了一个水坑里。看守所的位置比较偏，小饭馆的排水都很随意，一汪一汪的水蓄成一块块暗器。叶修闭眼叹了口气，暗暗骂了一声方锐，只能抬起一只脚，靠着另外一只脚蹦着坐到了小饭馆旁边的长条凳上。

叶修脱了自己的鞋子，把湿掉的袜子扯了下来，想着就光脚穿鞋子吧，反正买了东西就上车。叶修翘着脚，拿纸巾擦皮鞋里面的水，不注意旁边来了个人。

来人刚一坐下，叶修就知道是韩文清。韩文清的制服比叶修的制服颜色深一些，黑色的长裤、皮鞋。就是这个以前无数次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又坐了过来，太熟悉了。叶修不由得就想到了以前，明明已经很久不想了。

“你先坐着，我去旁边超市给你买双袜子。”韩文清把自己的文件袋放在了叶修身边，叶修一个“不用”还没有说出口，人就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

韩文清的文件袋上写了一些字，是叶修熟悉的笔迹，买袜子也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两个人头一回出去玩儿，要在外面过夜，叶修嫌麻烦就没有带袜子，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洗了澡就不想出去了。韩文清看他在床上来回摊成一个饼团子样子，无奈只好自己下去买了几双袜子。出门前被叶修嘱咐了买几双可爱的，韩文清很有诚意地带回来几双史努比的给叶修，给自己倒是买了正常的黑袜子。不过后来，叶修偷偷穿了黑袜子，史努比的袜子被他硬塞给了韩文清。

回忆往事用不了多少时间，韩文清买好袜子回来了。

叶修看到他拿着的黑袜子，道了谢，拆开包装穿上了。看韩文清没有要走的意思，叶修对他说：“我要去买点东西，买完就走了，你先回吧。”韩文清不动声色看着他也不说话，跟着叶修走到了卖酥饼的店里。

叶修把方锐点的红豆、绿豆都买了一些，给黄少天买了几只蛋挞，又给师傅买了水。韩文清跟在他身边随着他在店里绕了几圈，也买了些酥饼在手里拿着。叶修拿水的时候帮韩文清也拿了一瓶，结完账就伸手递给他。

“给你的水，当刚才的谢礼。”

韩文清不说话接过来，拧开来喝了一口，看叶修买好的水放进了袋子里，知道他没有买自己的，就将瓶盖拧开递了过去。

叶修被他的动作惊了一瞬，忙道：“不用不用，我现在都喝白水多一些。”

叶修刚工作的第一年，仗着自己年轻，胡乱加班，胡乱吃饭，冰水四季不断供应，胃里落下点毛病之后就老实了。后来方锐知道了，同情的目光里传递过来的信号却是“我知道你为情所伤，茶饭不思”。叶修不知道，或许真的有。

韩文清跟着叶修走出去，一路走到叶修的车前。黄少天看到叶修过来，就先把车窗降了下去，接过来叶修买的东西。

“走了，再见。”叶修开了车门回头对韩文清道别。

韩文清看着叶修的车开走了，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车上同行的人拿到了吃的东西，问了一句：“认识的人吗？”

“嗯。”

 

叶修刚换了衣服坐好，拖出柜子底下的运动鞋踩上了，就见方锐抱着一盆绿萝溜了过来。

“给你个好养活的，我的饼呢？”方锐边说边把叶修的座位看了个遍。

叶修把绿萝接过来放在窗台上，踢了还在拉抽屉的方锐一脚，“在这边，别把我东西翻乱了。”

“你这儿乱得还用我翻，我碰一下那都叫合理收纳。”嘴上不饶人还是转了个身拿走了一袋子酥饼，拱手道了谢。

乔一帆拿着几份校对好的合议笔录来和叶修讨论，叶修对着几个错误在系统里修改了，再把分出来的几块酥饼给了乔一帆。

电话响了两声，叶修接了起来。

“喂，你好。”

“叶修，是我。”

“哼，你是谁啊。”叶修腹诽。

是韩文清，叶修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声音。

韩文清默了片刻又开始说话：“我提前下班，去接你。”

一起实习的时候，两个人去了不同的律所，韩文清在前面几站，能够提前下班的时候，就不嫌麻烦地下一次地铁接了叶修一起回住的地方。也没有提前约定，韩文清一次次坚持了下来，叶修偶尔几次看到他还会惊讶，后来就淡定多了。

叶修听到韩文清说来接自己，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来接人的时候，他可从来不会提前通知，就只是闷头在楼下大厅坐着等，脸冲着电梯的方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拎着叶修念叨过的要吃的东西——荔枝、小笼包、薯条或者是煎豆腐。

回忆一旦涌进来，就决堤一般，淹没口鼻，生生挡住了呼吸。还是拒绝吧，叶修想。

“不用了，加班。”

“那叫上方锐一起吧，就当给我接风。”

都来了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才想起来接风，这是方锐的心声，对自己即将处于一个或许，不，一定会尴尬的场合，来自于生理本能的拒绝。但是，八卦欲望战胜了生理本能，盛装打扮一番，五点半一到就跑到楼上拽走了叶修。

韩文清果然等在楼下，脸冲着台阶的方向看着两个人刷卡出门，旁边的人都绕开他走。方锐先出声打了招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一只手钟摆一样地挥，一只手拽着叶修胳膊冲向韩文清。韩文清回应了方锐之后就转身往前走了，带路去取车，中间回头看了一眼，方锐不知道说了什么，被叶修一掌拍了后脑勺，而被打的人竟然还张开双手振臂欢呼。

韩文清带着两个人吃了饭，第二摊去了方锐推荐的酒吧。韩文清要开车不能喝酒，叶修也没喝，方锐一个人的一醉方休。

“叙旧吗？你知道我不能喝酒。”叶修碰了碰自己面前的果汁杯子，是韩文清点的荔枝水，没有加冰。

“这几年在做律师，一直单身，家里人接受我的选择。所以……”

叶修站了起来，打断了韩文清要说的话。

“回去吧，方锐已经要睡着了。”叶修伸手架起方锐的胳膊，把烂泥一样的人团了团塞给了韩文清。

韩文清扶住方锐塞进了后座，烂泥直接摊开了，剩下脚还在外面耷拉着。韩文清又把他的脚塞了进去，帮叶修把副驾驶的门拉开之后，绕到前面上了车。

话不多说地将方锐送了回去，韩文清把人搬进卧室，叶修拿了毛巾、倒了水。方锐挣扎着晃起来把两个人送了出来，一下没有撑住，直接坐在了玄关阶梯上。叶修嫌弃地拿脚背点了点他，直接重伤一样倒了地。

韩文清在门口看着他们，手扶着门等叶修出来。叶修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我把他搬到床上，你先回去吧，我家离这里很近。”说完，拖着方锐就往卧室走，方锐还不忘招着手和韩文清告别。

叶修走出来就看到韩文清还站在那里，堵在门口用后背抵着门，看到叶修出来就走了一步，用手扶着门等人出来。

韩文清还是走在前面，楼梯的感应灯先一步察觉到了声音，亮了起来。叶修隔着几步跟在后面，看着韩文清的后背，站得高一些，可以看到头顶，走路甩起的手臂擦过长裤两侧，肩膀一前一后在动。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吧，一往无前。而以前坚持的亲密，最后都成了伤害，而透过伤害却又证明了两个人有多亲密。

韩文清回过头来站定，看着高处站着的叶修。

“之前没说完的话，希望你听我说完。我这次回来不再走了，我想让你重新接受我，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等。”

叶修从韩文清眼睛里看到的自己，一瞬间是慌张的。即便是倔强的以前，从对方眼神中映出的自己都是幸福的。

方锐说：“你也别那样。”

渴望幸福谁都没有错，怕的是来的都是相互折磨，不自知的还有疲惫和恐惧。

叶修回到自己的家，靠在门上，垂了脑袋。对门的猫听到声音，哒哒地跑了过来，开始疯狂挠门，一通乱叫，被主人抱走了。

韩文清刚才伸出的手，碰到了哪里呢。最后哪里都没有碰到，叶修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去了。那一瞬间，叶修似乎听见了韩文清叹气的声音，或许是无力的一声呼吸。

 

之后的每一天，韩文清都顶着那张黑脸在门口堵人。方锐一看见立马全速跑到楼上告知一众知情人士，黄少天都被他超高的到访率惊吓到了。方锐完成任务说走就走，叶修就打发乔一帆去打发还在门口当石狮子的韩文清。韩文清非但不走，有时还会让乔一帆带上去一些东西。比如看守所旁边的酥饼——最后都便宜了方锐，比如几本书，最新的刑诉辞典——在乔一帆的案头，比如大杀器，低调的花束——还没进门就被方锐广而告之了。

“我们今天晚上要聚餐，你先回吧。”被花炸下来的叶修，看到韩文清有点汗湿的前襟，有点不忍心。

“好，再见。”

韩文清转身就走了，不带一丝留恋一般。叶修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深刻到内心的印记掀起了一角。以前，韩文清一直坚持健身，即使是加班之后到家里也不忘拿着简单的器材练一练。随意穿着的短袖很快就会汗湿，叶修倒在沙发上还不忘嘲笑他“露点啦”。后来是叶修先搬出去的，所以他不知道那些堆在门后面的健身器材，最后韩文清收走了没有，分别的两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坚持健身。

其实聚餐是假的，收到了一束花的叶修不知道怎么就别扭了起来。前几天的故事基本是一个发展节奏，方锐把人带下去，韩文清把方锐送到地方，再送叶修回家，偶尔一起吃个饭，方锐也会适时消失。一段时间以来，偶尔会有错觉，时间像是回到了以前，但是又有很多地方分明就不一样了。

所以，叶修在韩文清打开车门之前，叫住了他。

“一起来吧，就只有几个认识的人。”叶修紧跑了几步，站到韩文清面前的时候还在微微的气喘。

这一句的挽留像是完成了一个分界点的任务，韩文清收回放在车上的手，将叶修拉过来，更进一步。一瞬间想要拥抱的欲望，被叶修一个迟疑的眼神打消了一些，但还是抱了过去。

叶修在这个怀抱里，想了很多很多。在一起的契机就是一个拥抱，暧昧到了极限，一个眼神都是暗示，一个拥抱就差点许了终生。一味的坚持，年轻气盛都是理由。免不了生了嫌隙，最后选择各奔东西，想想似乎都没有错，但其实都错了。就是对方锐说的一样“没有为什么，就是一起够了吧”。

那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不言语也知道。

 

老冯穿好了自己新拿到的法官袍，带着黄少天和叶修来到了第九法庭的休息室里。不一会儿，韩文清带着助理检察员也来了。互相打了招呼之后，韩文清坐在了叶修对面，把带来的保温杯放到了桌子中间，不着痕迹地又往前推了推。老冯忘了东西打发黄少天去找，黄少天懒得动就打电话让方锐送下来。

黄少天发挥单口相声，让大家始终处于一种有话聊的状态。在黄少天极度想要拉上小检察员唱双簧的时候，叶修把他拉走提前准备了。叶修神不知鬼不觉地顺手拿走了韩文清放下的水杯，怕了他——叶修怕他追上来也要看自己喝完，就像以前那样。

叶修前几天受了风寒，吃了药之后还有点咳嗽。韩石狮子等在门口，看到叶修捂着嘴巴走出来，听声音有点不对，在车上时候还咳了几声。方锐立马卖了情报“他家热水器坏了，才修好”。韩文清看了一眼叶修说：“冰糖梨水喝吗？”叶修没来得及拒绝，方锐就连声答应了：“好好好，刚好明天上午开庭之前可以喝。”

叶修等了几趟电梯把被告的几个家属带了上来，安排好之后，方锐跑来通知今天的庭审直播。法庭开放日，来了一群中学生，现在被老师带着在新闻发布中心翘首以待今天的庭审。叶修忙跑来通知黄少天和老冯，老冯说他已经知道了，让他去找公诉人说一声。

叶修把水杯拿在手里背在身后走到韩文清身后，咳了一声：“今天有中学生看庭审直播，你不要那么凶，吓到小朋友。”

韩文清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叶修，半晌才说：“好，知道了。”

“干嘛，像要吃了我一样。”叶修被看得心里嘀咕。

庭审开始了，黄少天一本正经地宣读了法庭纪律，老冯温柔地劝说了心情激动的受害人家属，老韩严肃地宣读了起诉书。叶修坐在法官入口外面的凳子上，看老冯给的之前案子的判决书，期间不断接受方锐的骚扰。

“你不口渴吗？拿水了你不喝？”方锐颠了颠叶修旁边的水杯，还拧开杯盖闻了闻，最后下结论评价：“甜的，韩文清还真带来了。

“好，我喝。”叶修下定决心喝了一大口，真的齁甜，喝完就伸了舌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了辣的。叶修放好水杯就往法庭里看了一眼，发现韩文清在盯着他瞧，被发现之后还欲盖弥彰地收回了视线去看手中的证据卷。

在直播的加持下，庭审到了中午十二点半。老冯看黄少天、叶修和韩文清认识，就想安排两个人带两个公诉人去吃饭。方锐像是有感应一般，雷达一样掉了个头，拉着黄少天就上了电梯。叶修想找个人来面面觑都没有，面前只剩下了韩文清。

“带你出去吃吧，食堂现在人多。”

“好。”

两个人在附近的快餐店里随便点了一些东西，期间，韩文清给咳嗽的叶修递了几次纸巾。韩文清吃得比较快，吃完就板正地坐着看对面喝汤的叶修。这种时候，势必是会想到以前的种种，如果不是韩文清变戏法一样拿出了叶修没喝完的冰糖梨水。

 

韩文清出差去了，没有便车可以搭的方锐第一时间来到楼上告诉了叶修。叶修没反应的同时，黄少天嗷嗷喊了起来：“我和一帆要断粮了！痛心疾首！丧心病狂！”韩文清刷足了存在感，隔一天叶修就会收到快递，零食、玩具、书、游戏。方锐说了一次偶尔寄养的小猫，隔几天就收到了猫粮和猫玩具。赶过来和乔一帆一起拆快递的黄少天，嘴上、脸上全都是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韩文清动不动就会打电话过来，上午十点半的休息时间，座机准时响起来。话不多的韩文清难得会找点话题来聊，叶修真的是哭笑不得。有一次被方锐撞见，被调侃满脸春色，还故意伸着头对着叶修还没有挂断的电话大声吼。韩文清听见了就轻轻笑了。对这个笑，叶修故意忽略不计，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方锐这次上来还带来了一个单方面的通知，今年工会组织的公检法相亲会，他替叶修报了名，时间就是周五下班后。领导们密切关注底层群众的感情生活，除了每年一次的相亲会，每个季度还要组织联谊，层出不穷的却又作用不大，范围仅限在三家之间，看都看腻歪了。

“我谢谢你啊！”叶修抱着一沓纸毫不留情地拍在了方锐后脑勺。黄少天听到了过来凑热闹，在方锐的眼神高压下，一起劝说叶修要努力追逐幸福。

幸福在哪里，又不是春天在哪里，谁都会唱一两句。

 

周五下班，方锐将叶修押到了相亲会的酒店大堂，就和黄少天一道带着乔一帆吃饭去了。

叶修拖着脚步找到了一个偏角的位置坐了下来，变态的签到人员竟然还看了工作证。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人一看就是新人来看新鲜的，托个盘子东张西望。叶修百无聊赖喝自己拿的果汁，一时任性加了冰。其实今天挺忙的，下午还抽空去听了老冯的谆谆教导。听取老人言的过程中，叶修错过了韩文清定时定点的电话访问——中午吃了什么，午休睡得好吗，下午忙了什么。其实只是稍微有点遗憾，因为好不容易今天午休没有睡好，可以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坐在一边，时不时有人过来拼位子或是搭讪，叶修溜到放饭的地方，挑挑拣拣拿了一些平时不太会吃的东西，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用叉子戳戳点点地吃下去。

韩文清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叶修正在对着一杯饮料下很大的决心——有酒精，但是看起来很好喝，周围很多人都在喝。韩文清越过他的手取走了仅剩的一杯，不经意间手掌触到了叶修支起的手背。

“过来找谁？”开口没有后悔药，叶修问完就后悔了。

韩文清靠得更近了：“找你，要跟我走吗？”

“干嘛！”叶修后退了一步，被一只手阻止了下坠的趋势。

叶修如愿以偿喝了两杯看起来就很好喝的饮料，韩文清让给他一杯，自己偷偷喝了一杯，没有任何意外地高估了自己，醉了。

韩文清把人送回家的时候，把自己也留下来，在一侧床上躺成了一根喘气的棍子。叶修睡觉还是不太老实，一双手脚钟摆一样来来回回，把韩文清砸醒不止一次。

天光微亮的时候，两个人都醒了，韩文清被砸到头疼醒的，叶修手砸到了硬脑壳也疼醒了。

叶修转了个方向来睡，就看到了韩文清的后脑勺，伸出手碰了碰，以为自己还睡着。韩文清抓住了作怪的手，然后使劲把人拽了过来。

叶修听到他用晨起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声“早上好”，感觉到他的手揽住了自己的后背。

“现在认错可能有点晚，是我的错，把你气走了。”

“是我任性了。”

“以后怎么都好。”

两个人靠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韩文清还是没有什么聊天的技能，和电话采访一样问了一圈。叶修先提起了这两年的生活，不轻不重的两年。韩文清在这两年里解决了和家里的问题，下定决心过来把人追回来。说起来都是轻描淡写，中间的不眠夜似乎都在时间深处蒸发不见了。

 

韩文清联系到方锐，在方锐万分惊愕的眼神中问出了自己想要请教的问题：“请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追回叶修？我认真的。”

方锐心底翻了个白眼，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觉得叶修这个人俗的很，怎么土怎么来吧，比如什么追人一百招，睡人一百式的，你都试一试。”

最后，方锐加了一针强心剂：“该帮忙的我绝对会帮！”

韩文清站成石狮子的时候，方锐有几次拿着浇花的喷壶，在韩文清错愕的眼神审视下，围着人喷了一圈，前前后后看了一回，点点头，深藏功与名地走了。

 

改了一遍错字和错句了 肯定还有 找出来再改

 也不知道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