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竹篱拉住的围栏挡了行人的步伐，褪成枯黄色的草坪中有往日里被踩出来的弯曲小路，零星的叶子散在板桥上，船上的蓑衣像稻草人一样七上八下地摇摆，湖水中有球型的夜灯，粼粼地折出午后的光线。一天里最暖的时候转过身就消散了，树影拽出来的淡淡影子斜成了高大的样子，渐渐开始有人走出植物园。
叶修走得累了，就拖着韩文清去了人少的一处室外水族箱，被风一吹，迎风一个大喷嚏，躲闪不及，全数扑在了韩文清后背。有人和他们一起慢慢沿着石头路看水族箱里奄奄一息的水生植物，被叶修的高音喷嚏惊得走远了一些。叶修从韩文清口袋里拿出纸巾掩了口鼻，又附赠了一声。韩文清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只剩了眉眼和额头的叶修。叶修眼睛转了转，冲着人抬了抬眉毛，笑意就涌了上来，嘴巴出气把纸巾吹得忽起忽落。
韩文清往前一步，叶修不明所以后退了一步，三步把自己靠在了水族箱上。水里长的是细长的水生莲花，悠悠地荡来荡去，还有一只手指般大小的胖鱼，大概是觉察到有人砸了自己家墙头，一碰一碰地甩尾巴想赶走来犯者。叶修呼着纸巾没有放手，一只手点了点韩文清胸口，厚厚的外套被他戳得瘪了下去，又鼓了回来。韩文清低头看着他的指头不说话，看完就伸手捏住了，用手背蹭开自己外套的拉链，稍微使点力气，把捏着的手整个放进了自己怀里。叶修整个人被挡住了，默默地偏了偏头，没有人，心道：难道老韩的气场太凶，周围的人都吓跑了？
叶修愣了一下继续看着韩文清，等他开口。韩文清没有说话，只是呼吸间的温热白气靠得越来越近。叶修下意识里又往后靠了靠，脑袋“哐”一声撞到了后面的玻璃，小胖鱼一个甩尾吓跑了。韩文清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看叶修皱眉就伸手去贴了帖他的后脑勺。可是，这个距离，这个姿势，叶修想当然地想起了韩文清每次亲他时的小动作——从后脑勺摸到耳垂，一点一点地捏。叶修挣了挣自己的手，没有成功，张嘴想说什么就被韩文清印在自己额头上的吻给打断了。
叶修还是拽出了自己的手，把纸巾团成团包在手心，矮了矮身子，一头扎进了韩文清怀里，双手在人腰间环了个圈。隔着厚厚的毛衣，脸颊先触到了韩文清宽厚的胸膛，接着又听到了清晰明了的心跳声。韩文清拽着自己的外套包了包怀里的黑脑袋，发现包不住，就伸手摸了摸。
“出去吧，冷，再一会要来人了。”叶修的面颊贴着韩文清，口齿不清地说话，停在腰间的手不老实地捏了捏。
出了园子门，韩文清去取车，叶修接到了自己弟弟的电话。
“沐橙说东西都打包好了，晚上在你的屋里煮，你什么时候回来？不要太晚哪。”
叶修出门之后，叶秋躺着休息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到了牛肉汤馆开始忙的时候，就收拾收拾自己准备过去了。看到他哥床上好好盖着被子的小雪人愣是再一次吓到了他，举着要扔到床头柜上，末了还是轻轻放在了一边，不忘给小雪人盖上一个被角。叶秋起来之后，把自己的衣服收好挂在衣橱，在叶修的一堆衣服里拿出两件看起来就很合适端盘子泼了油也看不出来的衣服裹上了。
果不其然，偶尔被发配到前台结账的叶秋被很多来往的熟客当成了叶修，还被评价了几句“过年了，叶哥也清爽了很多啊”，“咦，你今天没带烟出门”，“这个发型看起来像个大老板”。叶秋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微笑，无奈自己学不来那个混账哥哥的混账样子，只好发射求救信号给苏沐秋。苏沐秋笑呵呵地把他推到了厨下去端盘子，倒水。
苏沐橙怕叶秋大老远地来了，跟着他们吃中饭要等到两点以后，饿坏了可不好。叶秋乐呵呵地举着托盘说：“那什么简单做，你先给我点儿垫垫。”苏沐橙拿新鲜的牛肉炒了葱花饭，酱汁牛肉切好摆了一盘，热腾腾地牛肉汤盛好，腌好的黄瓜用麻油淋了一圈。拿小桌子在厨房摆好之后，苏沐秋闻着味儿就来了，搬过来两只小板凳，和叶秋一起狼吞虎咽。
以前，叶秋来找叶修的时候，几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叶秋开车带人去了酒店，刚一入座就开始上菜，基本的寒暄刚说完，菜就齐了。苏沐橙看那个时候的叶秋，心里觉得这个人和叶修除了长得太像，其他都太不像了。后来，叶秋经常打电话来找叶修，苏沐秋经常开车在外，电话多半是打到苏沐橙这里。从开始的客气到现在的熟稔，时间挥手而过，都忘记了那时候是不是柳梢刚青，风细云轻。
美美地喝完热汤，苏沐秋应了一声客人的呼喊就出了厨房，叶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苏沐橙拉住了这位端盘子上瘾的叶家小哥：“晚上要煮的菜都写好了，有些店里没有的，你别在店里忙活了，去买了就直接回去吧，晚上我们关了门也过去。”
叶修和韩文清回来的时候，晚凉彻底浮了上来，催人喷嚏的冷风灌了满怀。眼前的物什蒙了一层昏黄，窗口透出隐隐的光，截断飞扬的暗尘。有不怕冷的小孩子，红着面颊，点燃手里的炮仗，冷不丁吓一吓骑车过去的路人。停好车，两个人走了过来，韩文清听到前面骑车的人嚷嚷了几句，把叶修拽到一侧，瞪了瞪正要点炮仗的小孩。小孩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抬头就看到韩文清等着自己，一撒手扔了炮仗拿腿就跑。
“老韩，你这以后怎么养孩子啊。”
“你想养你养。”
叶修自知有点失言，拉着韩文清的手臂，一边小步跑一边嘟囔着：“好冷好冷。”
大概开发商是想要打造“茂林修竹”的居住区，一座多此一举的红色木桥后面，种了几把竹子，这几年越发越多，又修了篱笆围了起来。从层云中挤出来的月牙半个身子还黑在云里，冷冷寂寂的晃出来一道道冷霜似的光。谁家厨房里没有敛住的香气随风飘了进来，一时间的万家灯火，怜人冷落，飞鸟都是成双成对。
韩文清被叶修拉着跑了起来，听到了风吹过竹叶的声音，和衣服摩擦的声音，混在一起。旁边有正在道别的中学生，相隔了老远还在互相呼喊。
“像他们那么小的时候，我和苏沐秋也是傻乎乎地喊着对方别忘了明天的装备、节日的活动啊！只是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认识你。”叶修拖着韩文清跑了一会儿，就喘着大气停了下来，让韩文清在前面拽着往前走。
“那时是傻，后来也没聪明过来。”韩文清看了看后面几欲扑地的人，还是接了话茬。
叶修明白韩文清指的是什么，抿了嘴巴不说话就往人身上蹭，扒着胳膊凑到耳边吹了一口气。
想如今，总会有时候没入回忆里。而在韩文清的回忆里，叶修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蒙着缥缈的雾气的，想他或许终有一天会光风霁月。旧事即便一遍遍地回来也是如天远，碰不着。一番风雨一番凉，摸着的手指、脸颊却是春日里的温暖。
想是红尘谁都踏进来过，情怯、凄惶、月冷、寒霜，情归如落子，钟情当是无悔，才得见一笑如春温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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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理出来的大纲又飞了
觉得大概没救了
突然间好想写个有方锐的 很好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