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午时的阳光是温汤一样的暖，路边是整整齐齐切成四边形的大片麦田，过冬的麦苗抱成青黑的一团，踩踏成黑色的小路上偶尔有人骑车经过，铁丝网的一侧有红色的砖瓦房子，映着耀眼的阳光，一切都是微醉的模样。过年的氛围还在，远远看过去收费站成了一团火红，随风扬起的旗子都在庆贺新年。四面八方的风没有定性，“恭贺新春”四个字，叶修看了两边的旗子才全部看清楚，还要回头再去看时，一面面的旗子都翻腾成光杆上的一团团纸花。

再过了一个休息区，叶修先一步跑到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座椅被太阳烘烤过后，暖烘烘的，叶修坐上去，手扶着方向盘，倚在座椅上看正在走过来的韩文清。韩文清看叶修坐在车上冲自己一甩头示意去旁边坐，绕过去，打开车门坐好，把身后的外套拿出来，叠成靠枕大小，再拍拍旁边人的后背，塞了进去。

“谢了，老韩，现在让你享受叶修专车服务。”说完，叶修拧大了一圈电台的音量，开场要加背景音一般，爆裂的广告音炸了出来。瞄了一眼坐在旁边明显被吓了一跳的人，叶修伸手过去摸了摸韩文清的耳朵，道：“别怕，没掌握好时间，上一首歌可能刚唱完了。”

叶修专车的服务绝对是满分的，怕韩文清被空调风吹着不舒服，调整好角度对着自己，趁人不注意把座椅放倒了，又扯出外套盖了上去，红灯时候拧开水送到嘴边，附带甜腻亲吻一次。韩文清不管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司机忙前忙后，每次红灯都有不同的路数。

张佳乐又打了电话过来，韩文清打开免提接了起来，将手机放在自己胸前。

“什么时候到啊？”

韩文清顿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伸手拍了拍司机叶修的肩膀，看人偏头看过来，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电话。

张佳乐半天没听到回复，就又喊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都等你们呢。”

“我和老韩快到家了，收拾收拾直接去找你们，不是约的晚上？急什么。”叶修目视前方，也跟着喊了一句。

“嘁，怕你们出不了门。哼，挂了，你们快点！”

叶修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就被粗暴地挂断了，嘟嘟的声音响了起来。韩文清收好手机，望着叶修说：“回去歇一会儿再出门，张佳乐他就是瞎嚷嚷。”

“我知道，你别怕他，晚上我去收拾他。”

角色上身，又不出戏，都是什么跟什么，一路上被当做了什么，怕什么，韩文清盯着人瞧得出了神，想了一回又一回，表达的都是关爱，或许都是喜爱的情绪，又觉得开心，不过是不说。

“你要喝趴他吗？”

叶修斜着眼睛看躺在旁边的韩文清，又反应回来，愤愤道：“偷听我讲话。对，我们去喝趴他！”

两个人拖着箱子背着包一起等电梯，叶修歪着身子靠在韩文清身上，差几公分的身高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有用，肩膀刚好错开，靠着很舒服。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又来了几个人一起等电梯，两台电梯都还在上升，迟迟不肯下来。

一个抱孩子的阿姨认出了韩文清，走上前去打招呼，怀里的小孩支棱着两只小胖手去够叶修帽子上的毛球。叶修摘下来帽子去逗小孩，抓到毛球的小孩挣扎着想要叶修抱，嘴里啊啊乱喊，吐出好几个口水泡泡。阿姨很不好意思，抱着孩子就要往旁边站，叶修忙拦住了，伸手接过来小孩。软软的一团趴在胸口，肉嘟嘟的脸在脖子上蹭来蹭去，小胖手攥着毛球甩来甩去。韩文清一边和阿姨说话，一边看着叶修这边。两只手托着小孩的动作很生疏，脖子向后梗着，整个人僵硬地站着，表情却是很温柔的，一直注视着在自己怀里拧来拧去的小孩。

阿姨比他们两个提前到了，道谢又是抱歉地接过来啊啊乱叫的小孩，又拽下被攥在手里的帽子还回去。

叶修舒了一口气又倒回了韩文清身上，“抱孩子太可怕了，软趴趴的，动都不敢动。”

韩文清问：“以前没抱过？”

“抱谁？我弟和我一样大，抱不动。还是抱你吧。”

叶修转身就抱了上去，勾着脖子把人往下拉，再没了身高差，问了才知道是三公分，又觉得很不甘心。韩文清将行李和包堆在一起，用自己的腿抵着靠在电梯一侧，双手用力把人托着挂在自己身上。

“哎，不行！还要开门呢。老韩你……”

话还没有说完，电梯门就开了。韩文清一手把包抓起来背在一边肩膀上，拖着箱子走出来，另一只手往下一些使劲托住叶修的屁股。叶修忙往上拱了拱，两条腿一起箍住了韩文清腰，脸靠在脖子上贴着，这分明就是自己刚刚抱孩子的姿势。

“行，老韩，你力气大，你了不起，看你怎么开门。”叶修不示弱，勾着脖子吊着自己，拉开点距离看韩文清。

韩文清皱眉看了一眼使劲往下坠的人，手上用力把人又往上托了托，顺手在屁股上捏了一把道：“别乱动，摔下来疼的是你。”说完，韩文清把箱子放好，用脚抵在门边，空出手来找出钥匙，又往前一步，把抱着的人抵在门上，卸掉一点重量。

“不行，门一开，我就掉下去了。”叶修慌张地把手臂叠在一起箍住韩文清的脖子，直箍得韩文清伸长了脖子往后仰了一些才没咳出来。门顺利打开了，韩文清两只手一起托着把人抱了进来，径直走到沙发边，直接丢了下去，转头去拿门外的行李，留下一个叉着腿仰躺在沙发上的叶修，鞋子还在脚上，只能支着脚，差一条尾巴就是前爪抱胸露出肚皮的猫。

叶修坐好把鞋子拽下来捏在手里，韩文清拿来拖鞋放在脚边就把鞋子接过来放到了玄关，顺理成章，没人讲话，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两个人找出衣服换了，再把脏衣服放在脏衣筐中。韩文清又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昏暗的客厅瞬间铺满了光亮，细细的尘土在阳光下飞扬翻腾，看在眼里都是拉长的光阴。房间很整齐，是韩文清整理过的，卧室里的床铺一水换了新的，打开衣柜门都是清新的干燥的味道。

少年时候的不甘与困扰总是人微言轻，久而久之只有自己放在心上，而有的时候自己都会忘了目的地在哪里。少年心性才是难猜的，自己猜不透，难以通透，又觉得都是累赘，却又放不下。

那时叶修被父亲和弟弟接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归燕回巢，来来去去的记忆与感受全部定格在这个瞬间。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肆无忌惮泼洒，整齐的床铺上摆着自己一直用着的抱枕，有新洗过晾晒之后的味道，打开衣柜，满满的都是熟悉的味道。那一刻的心海掀起来滔天大浪，再不是少年的固执，心底的一些期待涌了出来。

此刻的情景，勾出了心底的期待，风起云涌，就要淹没所有，半个自己陷了进来，却不想挣扎。叶修看着站在客厅喝水的韩文清，长长的影子垂了进来，再走一步就是肩膀的位置，移了脚步，快步走出来，抱住了看在眼里的宽厚肩膀。

“进来，给你看礼物。”

叶修抱住韩文清肩膀不让他转身，拖着脚步让韩文清倒退着进了卧室，再摁着肩膀让人坐在床上。

叶修拉开衣柜门，蹲下去翻了翻，扯出来两只枕头，全白的枕芯。

“给我枕头干嘛？”

“睡觉啊。”

叶修把枕芯夹在一只胳膊下面，又转回身在衣柜里扒了扒，扯出来两只枕套，扯着枕头的标签看了看，冲着韩文清扔了一只过来。

韩文清一手接了，放在一边，用手掌拍了拍，软的，之前收拾东西时候看到了，奇怪叶修为什么要这么多枕头。

“这么大个枕头你都看不到？给你礼物都找不到。”叶修走过来坐下就扯着枕头的标签给韩文清看，上面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又问：“我习惯睡左边，你呢？”

韩文清看叶修把枕头装好枕套放在了左边床头，笑了道：“看来我只能睡右边了。”

叶修靠着韩文清笑个不停，不防备被人直接掀到了床上，砸在左边的枕头上，下一秒眼前就是韩文清扑了上来，呼吸喷在脸上，太近了。

“老韩，你干嘛？”叶修被压在下面，手臂抵在了韩文清肩膀上。

“试枕头，睡觉。”韩文清又往下了一些，嘴唇就在眼前，看着身下的人马上就成了斗鸡眼。

“那你睡啊。”

“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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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忘了还是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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