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黄昏后暗下来的天色，不由分说就模糊了面庞，余下的清辉挂着残留的暖意顺着山河湖海的边沿抹上焦糖色，胡须一样的轮廓渐渐隐没了。行车道一溜笔直，一直延伸到下一个起伏的缓坡，沿途的热闹涌了上来，悠闲的新年时光，春色悄悄地留下来新帖，鼓出新芽的花木也拆掉了过冬的层层保护膜。商场地下的停车场里，远远望去，出来进去的各色小车出洞的冬眠动物一样，转眼就汇入了车道的大流。看场收费的小哥，换了新年的鲜艳制服，同样的问候语，多了一句新年快乐，眼角的褶皱都是多出来的欣喜。慢慢转弯把车停进去的韩文清，听到了附带露齿微笑的一声祝福，点头回应，被叶修拍了后背，转头旁边就传来了同样是元气满满的一句新年好，再刷卡进场。

停好车，两个人一同等电梯。叶修翻出手机来看吃饭的地址，是商场对面的一家鱼馆，特色是现场收拾当天的鱼，上到一层，过了马路就可以到。叶修找出活鱼的展示图片，翻出一个目瞪口呆的举着给韩文清看。

“你说是不是张佳乐选的店，看这张图。”

韩文清凑近了去看图片，两个人挨到一起，外套上的帽子边沿压到一起，细细的绒毛蹭到了脸上，有点痒，温度也很近，转头就可以触到。站直了一些，白色的绒毛没了压迫，离了脸颊，韩文清按下了叶修举着手机的手，另一只手推着他的后背，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吃火锅时候，我记得你盯着鱼缸瞅了半天，不是喜欢？”

误会也是从始至终，叶修当时没有说，又觉得好笑，扁着嘴巴收了手机，两只手揣在兜里，看电梯镜子中映在一起的两个人。韩文清笔直站着，一只手扶在自己身后的横杆上，宽大的外套一挡，更像是手臂伸进衣服扶在腰间，其实是反过来，叶修把手摸进了韩文清的毛衣里。

“不讨厌吃鱼就对了。”

“那就好。”

进了鱼馆就看到张佳乐伸长了手臂，夸张的嘴型无声状叫迟到的两个人快点过来。叶修眯着眼睛认真地看了张佳乐夸张的嘴型，皱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感情表达异常直白，饿！快！来！

进门的通道两边摆满了咕噜咕噜冒气泡的大型水箱，里面游来荡去的都是肥肥的大尾鱼。店里点了香，铺面而来的是沉沉的香气，很久远的味道。叶修在后面慢慢地往前挪，直接忽略了张佳乐的呼唤，一边看鱼一边点评。韩文清陪着，跟着手指指点的方向看鱼。

“别看了，先来点别的菜，看就看饱了吗？二位！”张佳乐实在不能等，拉开凳子跑过来拉人往里走。

苏家兄妹两个坐在一起，把硕大的硬质菜单立在桌子上，一边翻一边指指戳戳。韩文清和叶修在对面坐了，招待的小哥手脚麻利又递上来一份菜单。张佳乐站在旁边，看了看两边，觉得自己坐在哪里可能都有点多余，最终还是和苏家兄妹挤在了一起。

“你们赶紧定了，我要去选鱼，张佳乐要饿得吃生鱼了。”叶修脱了外套放在椅背上，又拽了韩文清的外套。

苏沐橙和苏沐秋头都没有抬，就说：“你们去吧。”

张佳乐自知这个你们不包括自己，直接选择加入点菜队伍，一头埋进了可以挡住整个人的立式菜单中。

叶修拿着小罩网在各个水箱边走了一圈，招待小哥跟在后面解说，倒是很有水族馆的感觉，只不过说的却是营养成分和烹调方法。招待小哥似乎也想让韩文清感受自己深入浅出的解说，韩文清摇手示意，指着前面的人说：“我不挑，他喜欢吃。”叶修走得快，一只手指顺着水箱划，偶尔会有鱼甩着尾巴跟着手指游。韩文清趴在一边看到了之前在叶修手机上看到的目瞪口呆鱼，多停留了一会儿，划过来的手指戳了过来，离开玻璃，冰冰的指尖戳到了脸颊。

“找到了这个鱼啊，那我们就吃这个吧，老韩。”

说话的时候叶修并没有把手指拿开，还随着韩文清站直之后调整了角度。招待小哥看了看两个人接过来叶修递过来的渔网，捞了鱼，问了几句，跑进了后厨。

“你笑一个我看看。”

叶修的手指在韩文清一边脸上，点了又点，离远一点就跟过去，不依不饶。有一个大的水箱挡住了通道，三边的水箱在这里形成一个小的死角，因此，叶修才可以肆无忌惮调戏。韩文清看着他，不说话，伸出手推了一把，在看到叶修后仰时候又拉了回来，一来一回，人就到了眼前。叶修听到了声音，过来了几个选鱼的人，脚步声杂乱，或许马上就会看到这边的情况。

“笑什么？”

“不笑算了。”

叶修反被拿捏在手里，透明水箱并不是屏障，只能收敛，推开挡路的人，继续顺着水箱划了一圈，走回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了下来，放下菜单的苏沐秋靠在椅背上把对面两个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叶修回头看韩文清，看到韩文清也发觉了正在看着自己，并没有哪里不对，便一齐去看皱着眉头的苏沐秋。

“怎么了？”

苏沐秋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看着搭了外套的空位置，应该是叶修在自己对面，而现在对面分明是韩文清，而且他坐下之前，还伸手抻了抻卷起来的帽子和衣领。苏沐秋又想了想，从进门到脱外套到落座，好像都是现在这样，但是自己肯定是认识叶修经常出车带的那件外套。

“你俩衣服怎么回事？”

张佳乐一听苏沐秋问话，马上把倒下的菜单立了起来，苏沐秋坐在中间，整个视线只剩下了鲜嫩可口的糖醋鱼。坐在另外一边的苏沐橙，放下了手里的水杯，也埋进了刚刚立好的菜单中，帮着张佳乐扶着一边。

叶修坐直了身子，又伸了伸脑袋，还是瞧不见埋进菜单中的三个人，只能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有事要宣布。

“既然你们都……”

张佳乐伸了一只手出来打断叶修的话头，“好了，我们知道了，你俩买单。”

苏沐秋脑袋被自家妹妹按着，抬不起来，只能嚷嚷：“他说什么？什么啊？你们就……”

话没有说完就被捏住了嘴巴，出手控制哥哥的苏沐橙捂着嘴直笑，不管茫然的苏沐秋急得直跺脚。

韩文清看三个人还埋在菜单中，叶修的话迟迟不能说完，伸手从上面拿走了菜单。苏沐秋摆脱了控制，先抬头看对面两个可以说是正襟危坐的人，转了转眼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张佳乐翻了个白眼，手掌撑着侧脸送出了两道无神的眼光。苏沐橙把水壶拽过来帮哥哥添了一杯热茶水，又把水杯推到哥哥手边。

韩文清接收了所有的信息，转头看了看垮了身子的叶修，决定自己来说。

“我和叶修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你们可能早就知道了，我们还是决定正式说一次。”

张佳乐坐直了一瞬间，敷衍地拍了两下巴掌，又撑着手倒了回来。

“好歹给点反应好吗，三位？”叶修学着张佳乐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点了点桌子，把对面三个人逐个点了一遍。

“感谢热心市民叶修接收光棍黑脸警察韩文清，特上此鱼，以兹鼓励。”张佳乐首先给了反应，又加了一句，“悄摸虐我们不行吗？大张旗鼓正式来一次，然后呢，下一步送去洞房吗？”

苏家兄妹笑开了，嘻嘻哈哈地推了张佳乐的脑袋，笑成一条线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温柔。叶修笑歪了身子靠在韩文清身上，脑袋靠在肩膀上蹭了蹭。桌子底下，韩文清找到了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捏在手心勾住，翻转回来轻轻扣住，再转过头就看到冲着自己的一张灿烂笑脸。

大盘的鱼热热闹闹地端了上来，穿梭来回的人身上闪过红红绿绿的颜色，店里的音乐换成了生日快乐，有人在另一边的包厢庆生，每个人都是喜笑颜开。有大人带着小孩在水箱边选鱼，招待小哥依旧火力全开开始了自己的解说业务。门外不断有人进来，也有人携家带口心满意足地走出门，红了脸庞的鱼师傅捏着鲜红的围裙不断道谢。满足的，嬉闹的，开怀的，每个人似乎都是醉的，醉在沉沉的温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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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几个人一起玩也很好玩